文 | 李烨

图 | 网络

九零后男护士

 

病房的交接班都是组长带着大家绕一圈，一来熟悉病区，二来丰富经验，这一圈下来脑子里全是知识，纸上满是标记。

 

1床所在的病房是抢救室，全科最重的患者就在这个房间，装备最齐全，距离医生组以及护士站最近，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。老东家教给我交接班从头交到脚，这样不容易落下。我不是责任护士，但还是关切的问候并靠近看了一眼。

 

老爷子入院第二天，考虑能简单的语言沟通，家属也表示发病之前在家里可以用尿壶接尿，就暂未留置尿管，常言道“多一条管路多一个感染途径”。

可这一来却苦了老爷子，家里人怕冷，又怕不小心尿床打湿被单，就上下各铺了一层护理垫，又盖上厚厚的棉被，被子一掀开，一股浓重的味道扑面而来；再翻身一看坏了，屁股红的像个“猴屁股”，病房不像重症监护室两个小时翻身一次，家里人忙着办各种手续，护士的健康宣教早就忘到一边去了。

 

闭着眼睛都能想到继续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，我放心不下交完我的病人掉头又过来“碎碎念”，尽可能说的通俗一点，不明白的上手直接干，教会为止，听懂为原则。

恰巧患者解大便，我用下班时间认真的做给他们看了一次，如何擦干净，怎么翻身，把多余的护理垫扔掉，告诉大儿子暂时不考虑插尿管的话买个保鲜膜绑起来充当尿袋，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。

 

下班后换好衣服路过病房礼貌性的过去打了个招呼，这一去不要紧，阿姨一个眼神，儿子、女儿就把病房门关上，双双堵在门口。

 

阿姨笑着说：“小李，你过来一下。”

 

我瞬间慌了，什么情况？完全搞不清楚状况，城市套路深，放我回农村。一扭头一个“红包”就塞我兜里了，这玩意很刺眼，有点受不住啊。左推右搡，本来上了一天班就累，哪有力气和这一家三口折腾，我想想还是先出了这个病房再处理吧，免得“街坊四邻”以为我打起来了。

 

平静了一下我和家属的情绪，退出病房后想想缴费处也下班了，其实也不知道去哪交住院费，有些东西真的尝试了才知道，况且明天又不上班，这可如何是好？瞅了瞅领导办公室灯还亮着，麻溜的敲敲门进去把红包交上去，说明来龙去脉委托领导替我给患者交住院费。

 

出了门一身轻松，心里暖暖的，第一次“收红包”有点不适应，不过这也算是患者的一种认可吧，护理的到位了，工作得到了表扬吧。摸摸头觉得自己是不有点“傻”，不过有钱难买我乐意，开心就好。

 

凌晨才下飞机，打了个盹，就去骑着我的专属坐骑（小黄车）上白班去了，迎接我的是12个小时的奋战，全身心投入‘战斗’。

 

刚刚骑到十字路口电话突然想起，接到夜班组长伟哥的通知，给你白天要管的某某床带个小米粥。绿灯一亮加速前进，完成这个小任务，听说老太太脾气不好，我的悠着点，要不这一白天够我喝一壶的，我倒是不会哪里痛，关键是怕不配合继而发生的“意外拔管”。

 

带着热乎乎的小米粥奔赴ICU，带着口罩和老太太微微一笑，老太太看起来今天气色心情都不错，放下小米粥我就忙着点物品去了。老太太一个劲的问小伙子叫啥，拉着问我工号多少，不简单啊，我可不能暴露目标。我笑着问有啥事吗？今天白天我负责管您，老太太笑着一个劲儿的说谢谢。

 

交完班处理好长期治疗，赶忙把温热的小米粥送到老人家口中，突然想起一句话“再忙不敢让患者等，再苦不能讲给患者听”。

一边是烧伤病人的催促换药，一边是上着IABP（主动脉球囊反搏）的冠心病患者。有点扛不住啊，偶尔用这个机器，难免也生疏了，凭着记忆维护观察着各项指标。

 

层流病房，很容易口渴，不停的温开水口服，医嘱开了个氯化钾口服，我还真怕因为苦涩不喝，没想到很痛快就答应了。真是久病成良医，问我各项指标情况，我只能一一对答配合着老太太。

 

中午问了老太太想吃啥，打电话给家属买来送到ICU，一勺一勺的喂给阿婆吃，八十岁了依然硬朗，很要强说要自己吃，被别人喂多不好看。

我无奈只能操着一口冒牌的“东北味儿”普通话安抚着老太太的情绪，让她别激动好好配合，身上都是管子，容易牵拉掉，生病了就应该有个病人的样子，这种活让我来就行，没什么尴尬的。

 

边吃表聊，很是健谈，说自己现在是个“包租婆”，一个月房租就能收几万，退休金一个月都有八千。我顿时心塞了一下，我累死累活也就这么一点点。聊到我的原单位，聊到湛江，聊到她的老家是霞山，早上的顾虑烟消云散，护患相处还是很和睦的。

 

老人家虽然很富有，但是一点不浪费，我深深的明白今天她所打下的“江山”绝非易事，曾经她也家境一般过，这是一种品德，一种习惯，值得后辈去学习。

 

下午探视时间，老伴、儿子都来看望她，一个劲的夸我怼她怎么怎么好，认真负责，听了心里美滋滋啊。临走前家里留了些“碎银两”，作为在ICU期间的订餐费。

 

晚间，我喂老人家吃面条，还是那种似曾相识的“微笑”，接着就开始掏钱出来说要送我个“利是”（广东习俗，不过是在过年的时候，我没记错现在是7月吧），我就尴尬了，这怎么躲？左手端着面条，右手拿着筷子，完全是套路，这个时间的选择让我防不胜防，再三拒绝还是被装进工服了。

 

老人家的心意暂时收着忙完了再说，我熬啊熬，终于下班了，换衣服才想起起来这件事，赶忙进去放在老太太枕头下边，留了句话“这钱我不能要，放您枕头下边了，别搞掉了”。

 

坐地铁回家的路上我想了很多，或许这辈子只有三样红包我收的心安理得：儿时的压岁钱，代表着长辈对自己的爱和鼓励；每年生日收到的红包，代表着亲人、恋人、好友对我的祝福；结婚时收到的大红包，这是四海八荒来宾对一对佳人的美好祝愿。